“996”成互联网公司行规：我们为何要没完没了的加班？

2016/9/29 0:08:41
类型：原创
来源：电脑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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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脑报在线】“神奇的网站”58同城CEO姚劲波最近摊上大事了，他在微博上、直播中被自己员工、员工家属以及网友们骂得“体无完肤”。

“神奇的网站”58同城CEO姚劲波最近摊上大事了，他在微博上、直播中被自己员工、员工家属以及网友们骂得“体无完肤”。

被骂原因，是58同城在内部说要全员工推行“996工作制”，即“上下班时间为早9晚9，每周工作6天。”而且据说没有加班费、没补贴、没调休。

58同城风波尚未平息，又曝出浪潮公司要求员工自愿申请6*12工作制:想申请成为公司的“奋进者”，必须自愿放弃所有带薪年休假，自愿每天工作12个小时、每周工作6天，春节、国庆等随叫随到，无条件加班……

同样是在9月初，京东集团副总裁何刚也发送内部邮件，要求京东云管理层实行每周至少70小时的工作制。一时间，“996”加班制度似乎已成为大量科技公司的“标配行规”。如同姚劲波被骂后网友的调侃：腾讯、阿里、京东、奇虎360、华为很多岂止是996，简直是“007”，只是姚劲波被骂得最惨而已。

只是，调侃背后，却是无数互联网员工的辛酸无奈：996何时成为了大量科技企业的标配行规？对众多互联网员工而言，没有女朋友、没有了家、没有身体，甚至没有了生命，这种没玩没了的加班，又有何意义？

IT从业者：谁不想要个明媚的生活

1、肖肖：拼命到32岁回家找女朋友

年龄：28岁坐标：深圳某互联网公司游戏原画设计师

偶尔，他们甚至会想到猝死。只是没想到，这个阴影有一天突然变成了现实

某游戏公司周日加班现场

“人生真TM累。”肖肖嘴里吐出了一句脏话。

7点的深圳，还没有天黑迹象，但整栋大厦已是灯火通明。这意味着，这座著名的互联网公司聚集大楼，又开始了日复一日的夜间加班时光。

“什么时候回去？不知道啊。”略带着陕西口音的肖肖说，“手里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要处理，中心总监还要给我们小组开一个会，会议开到什么时候谁也不清楚。”

对肖肖而言，如果今晚能回到那个5平方米的出租屋，就已是很“幸福”的工作状态了。作为一名游戏原画设计师，在深夜12点还在公司反复画一张3D场景图似乎是不值一提的事，“这种工作强度很多人是不能够理解的，很多游戏从业者连续几天甚至十多天不回家都是常事。”肖肖说，就在上个月，因为一款游戏更新新版本，肖肖在10天之内只回到出租屋里洗了两次澡，其余时间都吃喝拉撒睡在公司。

肖肖最长的一次加班经历，是在2014年，他连续20多天没有回家，头发太长了，连理发时间都没有，就在办公室用剪刀“咔嚓”自己剪掉——2014年是手机游戏崛起的一年，大大小小的公司疯了一样涌入手游市场，所有公司所有项目组都在疯狂加班，“很多部门工作时间达到了7x14，甚至7X16，每周工作7天，每天工作14到16小时。”即便偶尔回家一次，也可能在凌晨因为一个电话，屁颠屁颠的赶回公司。

与游戏从业者聊天，人们会听到一万个类似的故事。几乎每一款游戏的推出，都以开发者持续加班，牺牲周末和空闲时间为代价。这些加班又分为各种不同形式：有的只限于项目完成前的几周，有的旷日持久，而绝大多数游戏开发者几乎从未拿到过加班工资。

高强度、长时间的加班，以及不停抽烟喝咖啡，让肖肖觉得自己变得很邋遢，整个人看上去很是消瘦。在参加工作之前，有些胖的肖肖还会经常秤一下体重，进入游戏圈以后，就很少有时间关心这些了。

相比之下，肖肖是幸运的——他一位做了6年游戏设计的同事，原本体重130斤，现在因为瘦得只有103斤。而另外一个女生，同样在游戏行业，因为经常吃各种垃圾食品又不运动，体重暴涨到了140多斤，在这个同事的体检报告上，腰、颈椎、脊椎、血液全是问题，“这就是长期加班给人带来的最大灾难。”

偶尔，他们甚至会想到猝死。只是没想到，这个阴影有一天突然变成了现实——去年12月，距离肖肖公司不远的腾讯，一位腾讯互娱员工在陪怀孕妻子散步时突然晕倒在地去世，虽然没有证据，但这位腾讯员工的突然死亡，还是被很多腾讯内部员工认为加班是猝死原因之一。

那天，在看了朋友给他发的消息之后，肖肖连续一周的心情都糟透了——腾讯互娱本是肖肖羡慕的公司，也一度想到里面工作。“你说，人是为了什么才这样拼命，这样没玩没了的加班呢？”在微信中，他这样问一个大学同窗好友。

好友的回复很冰冷：你就知足吧，别人也拼命加班，才多少收入——这话表面看上去，确实没错。2015年，肖肖的年终奖是10万元，今年如果项目完成估计拿到15万元不成问题，这在他所有大学同学中，都是翘楚。

现在肖肖觉得，人应该是为梦想而活的动物，加班最终取决于为什么加班，到底是否值得——如果连命都没有了，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后悔还来得及么？

这世上，本就没有后悔药。2013年9月，创新工场董事长李开复表示自己患了淋巴癌，他反思“拼命加班工作很后悔”:“拼命工作”会导致久坐、缺少身体活动、吸烟、不合理膳食、忽视癌症征兆。

“这一行就是吃青春饭，再老就熬不起了。我现在28岁，最多干到32岁就退休，回西安老家找女朋友。”肖肖叹了一口气，父母早在催促他的人生大事，或许回家找个女朋友，就是自己的梦想——自己这样的工作状态，在深圳买房、找女朋友看上去只是一个奢望而已。毕竟，没有哪个女孩想要一个不能陪伴在身边，又买不起房的男友。

2、唐宋：磨练与痛苦，都是结局前的必经之路

年龄：32岁坐标：重庆某020旅游公司CEO

即便是马云和他的十八罗汉，在未成功前也不敢奢望明媚的生活。

如果不见客户或者出差，每天夜晚10点离开公司，凌晨2点前入睡，早上7点起床，每周休息半天，没有健身没有运动，这样的工作状态，就是创业者唐宋的生活方式。

“我每天都在加班，不然怎么办？这个世界是如此残酷，我得不停往前跑，才能生存下来。”黑框眼镜擦拭得异常干净、条纹衬衣紧紧扎在休闲裤里的唐宋嘿嘿着说。

只是，他一头短发下，难掩两鬓点点斑白以及深深黑眼圈。从大学毕业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6年，唐宋从一个普通的互联网新闻编辑，到互联网公司公关，再到现在的o2o旅游创业，他对加班的看法已改变了许多。

做互联网新闻编辑时，原本上班时间是早上9点到下午5点30，但往往突如其来的新闻与话题炒作，常常使他离开单位都是22点以后了。而做互联网公司公关时，也常常在半夜接到上司咆哮电话，让他赶紧起床处理突发的负面消息。

即便躺在床上，梦中还是工作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而且没有拿任何加班费。开始时，唐宋也百般抱怨，不过，几年时间下来，就算再不喜欢加班，多少也都有些适应和习惯了。“身边那些业务能力很强的人，其实都有过长期加班经历。如果考虑个人能力提升，某种程度上加班倒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不过时间久了，他就想：为了财务和旅行自由，一定要自己创业。

他选择的是旅行创业，主要为消费者提供旅游特价信息。不过，唐宋很快发现，做了旅行创业，自己旅行的时间却越来越少，每天都活在不可遏制的焦虑之中——在2016年，大批o2o死亡，曾经的o2o美好蓝图也成了水中花、井中月，即便唐宋的公司靠去年的一笔融资还勉强活着，但迄今也没有找到破局好办法。

为了找到破局办法，加班就成了最重要的手段。唐宋9点到达公司时，首先就是进行全体人员开会，他的公司目前员工不到10个人，以1988年后出生的年轻人为主——这样成本更小，年轻员工没有家庭拖累拼劲也更足。

开会大约持续1小时，对当天工作进行详细计划安排；中午休息1个小时，到了晚上6点，唐宋通常会和员工们到楼下AA制吃一顿小炒，有时也是唐宋付钱。然后回办公室继续开会和加班，无论是对当日工作的汇总分析，还是对公司未来道路的商讨，或者挖掘新的客户资源，这些都不会很快完结。

唐宋已开始从一个老板角度去理解现在国内互联网行业的加班普遍现象：由于市场竞争惨烈，产品同质化严重，大公司的发展，创业者的生存，都日益艰难，这些需要员工付出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利用其他方式从对手手中抢占市场份额。

唐宋不下班，员工们也不走，除非有特殊事情请了假——尽管没有强制要求，但他的员工们都清楚，谁要是提前单独下班，那明天等来的就会是老板的狂风暴雨。在唐宋看来，谁都想要一个明媚的生活，但在创业成功之前，所有人就是一个团队一个集体，每个身在公司的人其实都是被“胁迫”了的，即便是马云和他的十八罗汉，在未成功前也不敢奢望明媚的生活。

加班毕竟占用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也不是完全没有负面的影响。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同在一个城市的父母一面了，创业后再没有送儿子上过一次幼儿园，甚至就连夫妻生活也大受影响。有时老婆埋怨说：“你把家当成一个旅店了吧？睡个觉就走。”

“仔细想想，还真是那么回事。”很多时候，唐宋觉得挺对不起家人，但走上了这条路，就再也不能回头。

“拼一拼，还有可能成功，不拼，就肯定死了。”开会时，他喜欢对员工说：“在通向最终结局的路上，一切磨练和痛苦，都是必经之路。”

调查：

大公司小公司，到哪里不是加班？

2015年4月，滴滴进行了一项“血汗加班大楼”调查，从用户提交数据来看，互联网公司堪称加班指数之最。北京有百度大厦和腾讯所在希格玛大厦入围前五；深圳唯品会、网易大厦等也上榜；深圳榜单里，腾讯甚至上榜两次，分别位于第一和第二。

腾讯科兴科学园

9月5日，腾讯股票市值达到1.99万亿港元，超越中国移动成为亚洲第一大市值公司。9月6日，腾讯股票市值再涨，突破2万亿港元，跻身全球十大市值公司之列。

市值登顶背后，是腾讯暴涨的营收，根据腾讯发布的2016年半年报，腾讯第二季度总收入为人民币356.91亿元（53.82亿美元），其中，靓丽业绩主要源自于以会员、游戏为代表的增值业务增长。

某种程度上，靓丽业绩来自于腾讯互娱为首的腾讯员工加班加点的辛勤工作——2015年4月，滴滴出行推出名为“北上广深票选PK吸血加班楼”活动，腾讯互娱所在科兴科学园登顶，“当时大家也不知道该哭还是笑，”一位腾讯互娱员工回忆说，到了2015年12月，腾讯互娱下旗下语音引擎组李某某猝死，加班被认为是猝死原因之一，加上之前的“36岁清华硕士马桶猝死”，这让所有腾讯员工警惕起来，开始在内部论坛呼吁管理认真对待腾讯互娱的加班问题。

此后，腾讯互娱Boss们专门组成了加班缓解监督小组，要求周三必须6点下班，“我个人觉得，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腾讯内部员工说，其实无论是58同城，还是BAT、京东、浪潮、360，或者大量创业公司，加班都是互联网标配了，人们心中虽有不满，但仍然不得不熬夜，在办公室里盯着电脑，以此避免上司的问责：“一个不加班的互联网人，还有前途吗？”

大公司小公司，都是996

数据来源：《中国智能出行2015大数据报告》

中国加班城市排行。数据来源：智联招聘《2015年白领8小时生存质量调查》

夜幕降临，从北京到深圳，从杭州到成都，无数IT大楼里依然灯火通明，加班的互联网人并不孤独。

进入公司之前，“二龙”去参加面试，被问是否能够接受加班。他回答说：“像我们这种程序员，哪有不加班？”面试官笑了，于是“二龙”被录取了。

“加班是我们这个行业的宿命。”“二龙”说，他是一名在深圳某创业公司打拼的程序员，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加班早已超过了《劳动法》规定的上限。“现在工作难找，有一个稳定的饭碗不容易。先在创业公司充电积累经验，将来再看呗。”

采访中，他用网上的一首打油诗调侃：“夜夜做项目，敲码到凌晨；左右不是人，都是‘程序猿’。”

“二龙”说，这首打油诗适合所有的互联网公司和科技公司，无论你身在BAT这样的巨无霸公司，还是几人团队的创业公司。在业内，所谓的996也只是个代名词，很可能是9106、9116、997等等，甚至加班时间更长。

“二龙”清楚的记得，他刚来深圳的那天，晚餐后跟朋友散步，在南山科技园，朋友指着一栋栋灯火明亮的写字楼，对他说，你看，很多公司的人都还没走，加班是深圳的一种文化——在深圳，除了全年无休的各种社会服务业，大量的创业公司和科技公司，构成了这种文化的主体。

几年前，这种文化还叫做“狼性文化”。那是2012年秋天，由于移动互联网方面落后了对手，李彦宏提出了“狼性”文化，从此百度员工们面临着更严苛的工作待遇。绩效评审增加了员工是否符合“狼性”文化的内容，如果这一项不合格，则无论该员工业绩如何，均不能拿到合格的绩效。一位百度员工说，记得当时宣布这个政策时，同事一片哗然。

百度并不是第一个提出“狼性文化”的公司，2010年8月下旬，一份神秘邮件进入华为部分中高层干部邮箱，“倡导”员工签署一份协议，放弃带薪年休假、非指令性加班费和陪产假……以此保证自身成绩考核达标和获得相关分红、配股。后来，一些华为员工回忆说，加班的同时还要把人搞成一个奋斗者的样子，很多员工并不愿意，但是无力抗争，只能妥协、接受。

所谓狼性文化，其实也就是加班文化，很快成为BAT等大公司的标配。前阿里巴巴执行副总裁卫哲在校招时明确表示“不接受加班的不招”。阿里爱“996”的证据还有网上非常出名的“质疑信”，是员工妻子写给马云的:“阿里巴巴的上班时间早上比别人早半个小时上班,晚上比别人晚五六个小时下班；一天能睡六个小时，那是一件很奢侈的事”。

360也是如此，有消息称，360食堂营业时间长达16个小时，即使在凌晨0点到第二天早上7点间，食堂仍有3到4位师傅驻守，这都是为了兼顾晚上加班的员工。一位360员工称，公司并未对上下班时间做出严格规定，不少部门一般习惯性工作到晚上七、八点之后。

不过，对此也有业内人士称，尽管大量互联网企业并未出具相关文件或者通知，但实际上是长期让员工以“996”的形式加班。企业对外称并不对企业员工进行KPI考核，但员工在公司实际的加班时间无疑符合“996”。

生或死，都可以成为加班理由

“所有科技公司都认为，加班加点方能生存壮大。”就职于北京某互联网公司HR经理“小贝”分析称，科技公司喜欢加班原因主要有两方面：一是从老板到中层到普通员工，都在加班，你不加班，就是另类。二是，公司业绩压力大，推着你加班。

人类历史上，没有哪个行业，像中国互联网行业那样，在过去几年里发展如此迅速，厮杀如此惨烈。在任何一个创业领域，同时存在几百几千位竞争者实属常态。最终，仅有数家幸运儿能够从中脱颖而出，被收购或走向IPO。

“对我们这样的创业公司来说，时间就是生死存亡。无论是做产品，还是做服务，时间都是商业竞争里最关键的因素。占得先机，或者又快又好，是甩开对手的制胜法宝。”在重庆，一家创业公司团队杨姓负责人这样解释他们夜晚10点仍未下班的原因——过去1年，这位创业者在朋友圈发布最多的微信，就是每晚10点甚至11点、12点仍然奋战不休的消息，其配图和语言，充满了拥有明天和梦想的自豪。

对58同城而言，加班同样认为是走出生死危机关头的最好法宝。今年8月，58同城公布了2016年第二季度财报，当日股价大跌14%，从2015年并购赶集到现在，58同城的股价已经跌去了超过40%。

“58同城的盈利模式来自广告投放和用户付费服务，合并赶集网后员工人数超过了2万名，其中90%都是销售人员。从某种程度上来说，58同城就是一个劳动密集型企业。”单仁资讯集团董事长单仁分析称，过去几年，市场发生了变化，58同城面临转型挑战，而姚劲波开出的药方是转型O2O，其业务模式、销售方式、人员挑战都面临很大的难题。从公司发展角度、CEO战略角度来看，推行BAT早已实行的“996”工作制，是可以理解的。

对活得还算不错的大企业来说，他们同样活在焦虑之中，新业务部门的员工同样面临着较大工作压力。比如京东，之所以要求京东云管理层带头加班，是因为在2016年初的京东年会上，京东集团CEO刘强东提出了未来京东的三个重要发展方向：电商、金融和技术，而云就是技术领域的重点之一。从刘强的言论来看，京东云此前不属于集团原有核心业务，但其又迫切希望将这些新业务打造成未来的支柱业务。因此，这些新兴部门的加班，看上去也在情理之中了。

而对BAT、华为、360这样的庞然大物而言，加班同样是他们能站在食物链顶端的重要原因。不过，与很多创业团队全体加班不同的是，这些庞然大物不同不同部门所采取的加班策略也有很大的不同。

“产品研发部门、游戏部门长期处于加班状态，早已适应这种节奏，但是行政、人力、客服等职能部门，则难以适应这一节奏。”一位业内人士称，和加班相关的还有公司具体业务在不同季度的忙碌程度，硬件公司的新品发布前后；而对于销售主导的公司，加班则取决于公司的传统淡旺季。

钱是加班跳不过的坎

那么，既然其他互联网公司都普遍实行了996工作制，为何58同城这次被骂得最恨？

其实原因很简单，那就是58同城的加班，不仅没有加班费，没有补贴，没有补休，还被传闻是变相裁员。“钱是跳不过的坎，想要让员工心甘情愿的加班加点，的确要做好各种激励机制。”单仁说。

“30岁之前加班，是为了充实自己的职业技能；30岁之后加班，是为了更高的职位或年终的股权。除此之外，所有的加班，都是白扯，都是浪费生命。”在知乎，一位网友的评论，得到了众人的认可。

从这方面来看，腾讯可以称得上业内的“加班福利标杆”。其激励机制除了让所有互联网从业人员眼红的高薪外（腾讯游戏部门曾传出年终奖金高达96个月工资），各种福利也是丰厚：此前，腾讯新入职员工能领到一副“福利扑克”，54张牌分别代表54种福利，涵盖员工工作、生活、升职各个方面。如今，福利早已超过70种，一副牌已经覆盖不下了，甚至过世员工的家属还可以领半薪十年。

此外，虽然华为工作强度很大，但是收入也呈正比，让员工辛苦有回报。华为在内部推行“工者有其股”的激励机制，让员工和企业共同奋斗，共同受惠，形成了一个有机的命运共同体。阿里在薪资和激励方面也是和付出程度成正比，之前，阿里小微一口气掏出40%的股权，给小微金服以及阿里集团近2.4万名员工每个人发放股权福利，实现了全员持股。

这或许是在腾讯、华为、阿里等公司，加班已形成普遍接受的最重要原因——不管是被动加班的，还是主动加班的。“和同事一起做好玩的产品更让我感到快乐。”美啦美妆CEO张博曾经在腾讯待过多年，她回忆起当年腾讯的加班时光，并没有觉得辛苦，成为创业者后，张博也依然认为加班是创业公司保持紧张感的必要形式，而且她也以此作为员工招聘的标准之一。

但对于更多的互联网从业人员而言，其实并没有想好，为何要加班。“我们接触过很多公司，什么行业都有加班，主要大环境就是这样，很多时候就会一窝蜂莫名其妙地无效加班。”在从事互联网咨询的陆钰看来，如果缺乏低层能力技术的创新，那么996并不能解决公司根本性问题，也很难为公司为带来真正的发展和收益，反而会导致工作效率的倒退。

张金栋，北京一家移动互联网创业公司的设计师，在他看来，这同样是老板的一厢情愿——“老板的梦想是两年就到纳斯达克上市，因此希望整个公司有一个富士康、华为、腾讯那样的加班习惯、氛围和文化。但问题是，这种所谓的996加班，大多时间是没有计划和头绪的，比如老板今天说，你干这个，我们所有人就赶紧放下手中的活，商务或市场的人来了，说需要加另外一个，又是所有人去忙那个。”

“计划混乱、工作量很大不说，而且没有加班补助。”张金栋称，尽管公司规定，员工加班有加班费，但能领到的人寥寥无几。原因在于，按公司规定，员工加班要提前打报告申请，获批后的加班才算加班，没申请的加班不算加班，并且员工还要详细记录加班的时间，上报核实后才能领加班费。

“加班大多是计划之外的，很难事先申请。设计繁琐的加班费申报程序，实际上是给员工领取加班费设置障碍。很多人为了保住饭碗，加班费难领也只好无偿加班。”张金栋表示。

身体是很难顾上了，但财务自由，才是很多加班者许给自己的最大诱惑，像二龙、张金栋、肖肖这样的互联网从业者，无不渴望着等30多岁时，攒够钱，就不干了，肖肖说，最害怕的是职业中隐藏着的危险性，“一般累死的都是搞技术研发的”，腾讯猝死的员工是技术人员，2015年初在深圳死在马桶上的也是一位技术人员。

分析：

中国式加班问题难解

半个多世纪以前，英国历史学家汤普森在其著作《时间、工作纪律和工业资本主义》中认为，随着制造业的兴起，与工作相联系的时间制度建立起来，新的资本主义制造系统利用时钟和时间来管理工人，并使之逐渐成为新的工作习惯。

工时制度建立之初，由雇主单方面决定工作时间是工业化国家的共同经历，19世纪中期，资本家强迫工人每天工作14-16个小时，无限期延长工人劳动时间，成为世界各国工业化的必经之路。

“二战”结束之后，工人阶级为缩短工时而进行艰苦斗争，每天工作8小时，每周40-48小时的标准工作时间被世界上多数国家的法律认可。到了20世纪70年代，欧美国家进入后工业化社会，在服务业和新技术领域又开始掀起延长工作时间的浪潮，出现了灵活化、非正规化的新工时制度。几乎也是从此时开始，他们将大量加工业和传统制造业转移到发展中国家，同时也带来了延长工时的加班现象。

中国就受到了这一波加工浪潮的冲击。改革开放后，在江浙及珠三角等沿海地区，电子制造业等迅猛发展，大面积的工人加班现象由此开始。

1994年，《劳动法》颁布，规定每周44小时工作制，1995年2月，国务院决定将工作时间减少为每周40小时，确定了8小时标准工时制度。但是，制度并未得到很好执行，深圳、廊坊等地的富士康工厂陆续发生员工跳楼事件，以极其惨烈的形式将加工业超时加班问题推到公众面前。今年8月底的最新新闻仍显示，苹果最大代工厂之一的和硕联合仍是一座“血汗工厂”，这里的工人被直接或者是变相强迫加班，每月加班时间高达109小时，没有假期，甚至是实习生也不例外。

除了电子IT、互联网行业，现实中的加班问题也颇为普遍。根据北京师范大学发布的《2014中国劳动力市场报告》中也指出,中国各行业劳动者存在着不同程度的超时加班现象,九成行业周工时超过40小时(每周法定标准工时)，超过半数行业每周加班4小时以上，但只有绝少部分能领取加班费。

根据这份报告，加班情况最严重的除了科技行业，住宿和餐饮业劳动者平均每周工作时间长达51.4小时；建筑业、居民服务、修理和其他服务业均已超过法律规定的“特殊行业”周工时49小时界限；交通运输、仓储和邮政业以及制造业的周工时为48.8小时和48.2小时。上述6个行业每周的加班时间均超过8个小时，也就是说，依照《劳动法》规定的日8小时标准，这些行业的工作者平均每周只能休息一天甚至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