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一场非典席卷而来，夺去了数百人的生命，也重创了中国的零售业。不过在这次灾难中，互联网在信息传播和电子商务方面的作用收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淘宝和京东等如今的电商巨头也正是在非典期间诞生或完成转型。
        今年3月底，H7N9禽流感在长三角爆发，并在清明节期间成为全国的舆论焦点。微博等社交平台让网民们及时获取信息并掌握预防的知识，出现疫情的地区的政府和有关部门也积极利用网络公开最新的疫情动态，而一些互联网公司则展现他们人性的一面。

4月3日晚的新浪微博热门话题，H7N9排名第一

信息公开消除恐惧
        截至4月10日，全国已确诊33例人感染H7N9禽流感病例，其中9人死亡。由于在爆发初期死亡率较高、病源未知、缺少有效的治疗药物以及病例集中在长三角这一经济发达地区等因素，H7N9很快成为社会热点。
        不过与2009年在全球大范围爆发的H1N1相比，H7N9由于尚未被发现会在人际间传播，其已知的传播能力有限，大规模爆发的可能性较小，引起的恐慌程度也不及前者。它到受关注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敏感的时间点——非典十周年。
        2002年底，非典在广东出现，并迅速呈现流行态势，2003年春天间达到高峰，最终在全球总共确诊了8422个病例，死亡916例。
在反思非典的教训时，瞒报、信息公开不足被认为是导致非典扩散的重要原因。
        尽管在当年互联网已经进入不少家庭，但其普及程度远不及今天，同时智能手机、微博、微信等设备与应用也尚未出现，绝大多数人仍旧是通过报纸、广播、电视等渠道获取信息。在这种情况下，由于有关部门在一段时间内限制非典的消息传播，即便疫情已在广东扩散，并蔓延到了北京等地区，包括门户网站在内的国内各大媒体上也没有出现相关报道，这使绝大多数人无法及时掌握最新的疫情。
        而正是因为疫情没有及时公开，一些患者因误判或误诊没能及时得到正确的医治，也没有进行必要的隔离；有疫情的城市的民众也缺乏相应的准备，一些非典患者是在医院治疗其他疾病时受到传染。
        十年后，当H7N9袭来，信息公开便备受关注。与此同时，互联网的加速普及与微博等新平台的出现让隐瞒疫情变得十分困难。此外，由于黄浦江上不明原因地漂浮数以千计的死猪，长三角地区从三月中旬起便成为网上的焦点；当H7N9出现在上海后，不少人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让上海周边持续成为舆论中心。
        在互联网的推动下，出现H7N9确诊病例的省、市的有关部门吸取了非典的教训，及时通报最新的确诊病例、患者的身份以及与患者密切接触者的身体状况，让公众得以在第一时间了解H7N9的最新动态。在公开疫情的众多渠道中，互联网的表现尤为突出。
        自3月底国家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宣布确诊H7N9病例，各大门户网站都迅速建立了相关专题。由于能及时从官方渠道获得最新数据，几大门户都将H7N9的最新情况放在了首页要闻区的显著位置，并且实时更新，以便关注这一消息的用户了解最新资讯。
        在出现疫情的省、市政府的官网上，当地政府对于疫情防治工作的部署和实施情况也都出现在了要闻区域。
        不过在互联网上，这轮疫情中信息公开的首选渠道是微博。拥有340万粉丝的上海市政府新闻办公室官方微博“@上海发布”不仅在第一时间发布最新确诊的病例，还将有关部门的最新举措——例如暂时停止活禽交易——通过长微博等形式发布，成为重要的新闻源。同时，这个微博也不时发布一些预防禽流感的常识，4月7日更组织了一次微博问答，由市疾控中心主任吴凡和市级人感染H7N9禽流感临床专家组成员、中山医院呼吸科主任白春学回答网友关于H7N9的提问。
        在江苏和浙江两个疫情较为严重的省份，当地政府和卫生部门也通过“@南京发布”、“@微博江苏”、“@浙江卫生”等拥有数十万甚至上百万粉丝的官方微博不断发布各种与禽流感相关的资讯。
        除微博外，上海和南京的政府新闻办也开通了官方微信，通过这一新兴的渠道发布禽流感动态，并与用户互动。

        不过，尽管与十年前相比已有了很大的进步，但仍有一些网民不满意信息公开的程度。4月5日晚，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栏目中没有任何与H7N9的报道，却对亚马孙大潮和东非动物大迁徙做了大幅报道，在微博上立即引起质疑之声。财经网的官方微博转发了当晚《新闻联播》的节目单，并质问“在你们的眼中，蔓延中国的疫情是否不存在？”创新工场CEO李开复随后在转发这条微博时也问道：“不上微博的人怎么办？”

 

微博上的争议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神医何处有，牧童拿出板蓝根。”

         “但愿人长久，相伴板蓝根。”
        从4月4日起，“板蓝根”成为互联网上最火的关键词之一。在新浪微博的热门话题榜上，板蓝根持续高居三甲之列；与之相关的“段子”也一个接一个的出现。
        百度指数和淘宝指数也显示，“板蓝根”的搜索量在4月4日出现暴增，4月5日达到顶峰，其后虽有回落，但仍远高于此前的水平
        这个中国人十分熟悉的中药突然受到了关注，是因为江苏省卫生厅发布的H7N9禽流感治疗方案。
        在这波发源于长三角地区的疾病中，江苏省是重灾区，截至4月10日已有10人确诊患友H7N9禽流感，其中1名患者于4月9日死亡。
        4月4日，由江苏省卫生厅制定的《江苏省人感染H7N9禽流感中医药防治技术方案(2013年第1版)》出现在了国内各主流网站的显著位置。该方案推荐玉屏风散颗粒、板蓝根冲剂、黄芪口服液三种中成药作为预防H7N9的药物，而最为人熟知的“板蓝根”则被多家网站列在这篇文章的标题中。
        时值清明节假期的第一天，这条消息很快引起了无数网民的议论，成为H7N9爆发以来最大的热点。尽管一些人认为增强免疫力有益无害，但更多人对板蓝根的效果提出了质疑。一方面，截至目前，H7N9尚未被证明能够在人与人之间传播，也没有任何疫苗能够有效预防这一疾病；世界卫生组织仅建议公众保持良好卫生习惯、没有推荐任何预防药物。另一方面，从十年前的非典到之后的H5N1、H1N1，板蓝根在每一次流行病爆发期间都被官方列为预防药物；如果它真的有效，那便成了名副其实的“万能神药”。
        在质疑的声音中，不乏一些专业人士和组织。科普作家方舟子在搜狐微博上表示：“稍微想一想就明白，如果有这么多种中医疗法都对禽流感有效，禽流感的治疗还会是世界难题吗？更合理的解释是，这些疗法都没效。”科普组织科学松鼠会的官方微博也发布了一篇文章，引用大量历史资料和数据，称中医在应对传染疾病方面效果欠佳。
        不过这一轮的争议并不局限于的“中西医之争”的范畴，一些中医人士也不认同用板蓝根预防禽流感。认证信息为“医生，典型医普书《就医法门——教您如何精明看医生》作者张子谦”的用户“非典型医生”以执业中医的身份介绍板蓝根无法预防禽流感的原理：“板蓝根药性苦寒，如幼儿或年老体虚者擅自服用，可能会使人体正气受损，导致免疫力下降，反增加得病风险。”这条微博的转发数超过20000。
        4月5日，央视新闻的官方微博发布了用一张图片对板蓝根做了全面的简介，提到“除了安慰作用，板蓝根未被证明有任何疗效”，并且“板蓝根的毒副作用不可忽视”。此后，中国工程院院士、呼吸道疾病专家钟南山也公开称“不建议盲目服用板蓝根”。
        据记者了解，与以往流行病爆发时的情况类似，自H7N9爆发以来，国内许多城市的药店中，板蓝根都已断货。不过尽管不少人抱着“宁可信其有”的心态去药店抢购，这次从微博爆发的争议仍使得板蓝根在预防流行病方面的效果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怀疑。据新浪网的调查显示，截至4月10日晚间，在81605名投票者中，有47.2%选择会购买板蓝根，“以备不时之需”；表示不相信板蓝根、不会购买的则有45.2%；另有7.6%的用户表示“没想好”。

 

电商巨头的内部邮件

        互联网的普及促进了禽流感信息的公开和透明，一些互联网公司也在应对这场流行疾病过程中发挥了积极作用。

        4月4日，京东CEO刘强东的一封内部邮件在网络上曝光。在邮件中，他提出了11条具体要求，包括公司各地的食堂停止供应猪肉、鸡肉等肉类，以及集团行政部整理好相关知识、准备必备药品。而这封邮件中最受网民关注的内容是刘强东让所有出现发烧、咳嗽等症状的员工“一律不得上班”，前往医院诊治直到康复，并且“病假期间享受所有出勤待遇，包括奖金都要正常发放”。
        一天后，另一家电商巨头阿里巴巴的内部邮件也被一位实名认证的员工贴在了微博上。邮件中也提出了食堂暂时停止供应猪肉和鸡肉、尽量减少不必要的出差等8条要求，并同样要求出现感冒症状的员工立即带薪休假并赴医院就医。
        京东的配送人员遍布全国各地，在已出现确诊病例的江苏宿迁还设有全国客服中心，阿里巴巴的总部则位于疫情中心地之一的浙江杭州，因此这两个各自拥有超过两万名员工的电商巨头都处于H7N9的威胁之下。因此尽管这两封邮件被一些网民质疑为炒作，更多的人对两家公司的态度表达了赞赏，称邮件体现了人性化的管理。
        事实上，这两家公司能够成为国内电商领域的领头羊，十年前的非典正是重要的契机。
        由于非典能够通过空气传染，随着当年4月疫情被全面公开，各地民众谈非典色变，许多大城市中的人们尽量减少出行，尤其是避免去人流较为密集的公共场所，非工作时间尽可能在家“自我隔离”；一些平时人满为患的商场、超市变得门可罗雀。
        在实体零售业受到巨大的冲击的同时，电子商务却迎来了发展的契机。许多不愿出门的人们开始从网上购物，甚至很多从未参与过网购的用户也是在这段时间开始接触电商。在84消毒液、口罩等商品热销的推动下，当时国内最大的C2C购物平台易趣网日均交易额迅速窜升至近200万元；当当和卓越两大B2C平台也为抢占商机展开了激烈的促销大战。
        由于网吧许多网吧停业，大批游戏网站只能在家中玩游戏。为服务好这些用户，一些游戏公司也开始试水电商，如盛大公司在看到论坛上大量玩家抱怨无法在线购买点卡、只能冒险出门购买，便紧急研发网上支付系统，方便玩家网上付费，也为此后盛大游戏业务进一步扩张奠定基础。
作为当时国内最大的B2B电商网站，阿里巴巴也在非典中迎来商机，会员数量和交易额都迎来大幅增长。同时，非典带来的网购潮也使此前便有进军个人电商市场的马云下定了决心。
        5月初，一名员工被诊断为疑似病例；马云决定暂时关闭办公室，让数百名员工全部回到家中网上办公，这一在当时被视为创新的工作模式甚至受到了时任杭州市市长的肯定。也正是在此期间，淘宝网准备就绪，并于当年5月10日低调上线；在上线后的一个多月内，连阿里巴巴的多数员工都不知道这一全新的电商网站出自自家公司，甚至将其视为一个竞争对手。
        而此时还在北京做线下刻录机销售的刘强东则遭遇了沉重的打击，非典的来袭使京东的门店突然间失去了顾客，据称他在21天内亏损800万元。无奈之下，刘强东打起了网上销售的主意，通过论坛和QQ推销商品，逐渐走出困境。此后尽管线下交易市场逐渐恢复，刘强东依然于2004年初决定关闭线下实体店，全面转型电商。
        十年后的今天，淘宝已是国内电商领域的霸主，并让阿里巴巴成为国内互联网三巨头之一；当年的竞争对手易趣网则早已没落。京东也凭借过去几年的飞速成长超越当当、亚马逊中国等对手，成为市场份额最大的独立B2C网站。
        在这次的内部邮件中，两位电商大佬都对十年前那场灾难不无感慨。马云表示：“十年前的此时我们遭遇了非典，那段经历成为阿里历史中不可磨灭的记忆。”刘强东则说，“我们很幸运地躲过了非典，同时诞生了京东的电商业务”，“作为亲历03年非典惨状的人，请大家务必重视，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记者观察：互联网的意义 
        清明节这几天，我每天打开电脑第一件事就是去门户网站看一看最新的H7N9的疫情，不仅是关注感染的人数，更希望了解这场未知来源的疾病的病因以及传染途径。这让我想起想起十年前的四月底、五月初，还在上学的我每天回家第一件事情也是去同样的网站查看非典的最新动态，只是当时的恐惧远甚于今天，原因除了非典已波及到我所在的城市，还有获取信息渠道的匮乏。
        如今，在快速浏览完门户首页上的新闻后，我会打开微博去查看我关注的对象对于H7N9的讨论。在关注度最高的几天里，各种信息不断被转发，让关心此事的用户能够对事件有尽可能全面、及时地了解；尽管其中不乏谣言，但社会化的信息过滤机制也足以清除一些杂音。我不禁在想，如果十年前出现了微博或者类似的社会化媒体，非典的疫情是否会更早被公开，让人们更早进行防范，不至于有那么多人在不了解情况时感染，甚至丧失生命？
        对于感染者及其亲朋好友来说，流行病带来的是巨大的痛苦；对于一些线下零售行业以及相关产业（例如禽类养殖业）来说，流行病也可能带来严重的冲击。不过正如非典期间的电商网站一样，这一次的H7N9也给一些善于利用互联网的企业带来了机遇。
        在H7N9成为舆论焦点后，善于捕捉热点的网商们很快将与之相关的关键词列在了可能受到关注的商品页面标题上。4月10日下午，在淘宝“口罩”类别中搜索“H7N9”可以找到2049件商品，搜索禽流感则可以找到2973件商品，热门商品的“最近成交”都达到数千次。此外，“H7N9”和“禽流感”还成为一些洗手液、体温计、杀菌灯等产品的关键词，淘宝指数也显示这两个关键词的搜索指数和成交指数都在4月1日之后出现了爆发性的增长。
        另一方面，果壳网等科普网站以及丁香园、春雨掌上医生等于健康、医疗类互联网平台也都对H7N9给予了高度的关注，通过网站、微博等形式传递最新资讯以及专业知识；这些十分有针对性的内容传播在收获用户关注和好评的同时，相信也给各自团队的移动应用带来了不少下载量。
不过，就如淘宝和京东在非典期间还不为大多数人所知晓一样，也许几年后，也许一个如今还并没有被我们关注的团队会快速崛起，并告诉大家H7N9改变了他们的命运。